教师是一个牵肠挂肚的行业,天天都有课,也就天天都要备课,这样描述教师的工作,相信不会有多少人反对。如果有人问,为什么天天都有课,就一定要天天都备课,那这人一定会被说成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教师。可是,天天都有课,所以天天都备课,这就是对学生真的负责吗,这样的课堂就真的有效了吗,这样的做法就真的能够造就一位优秀的教师?时不时想起苏霍姆林斯基那句“用一生去备课”,就觉得越发的困惑,是要教师“一生都要备课”,还是要“为了教师一生而备课”。要是教师天天都备课,为了一节一节的课而备,那一个学期的课,一个月的课,一个周的课是不是能够被科学地分解成一堂一堂的课呢;更让人困惑的是,备课究竟是为了教师的教而备,还是应该在备课中同时要为学生的学而备,在教师备课的时候,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是不是能够如此有机地分解成两个部分呢,即使分解成功了又是不是让这样的课堂变得有效呢?
      一、忙碌而低效的“堂堂课都备”
      记得小的时候和别人下围棋,我总是关注自己眼前的路,会为了走几步好棋而绞尽脑汁,也会为自己走了几步好棋而兴高采烈;但往往在自己兴高采烈的时候,那些高手却在陷井旁等着我,会在突然之间,把自己一大片阵地包围起来并予以歼灭。到了这个时候,就会觉得前功尽弃,让自己对下围棋一点信心都没有,最后是一点兴趣都没有。非常幸运的是,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棋手,对此放弃了也就放弃了,并不需要我用一生去坚守。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,慢慢的才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有长远的眼光,不能只看着眼前的路,这大概就是我们常讲的,既要抬头看天,又要脚踏实地。只是抬头看天,那就是好高骛远;只是脚踏实地,难免迷路或者迷失自己。
      要是教学只是一场游戏,对教师来讲,要是觉得好玩,那就继续玩下去;要是觉得不好玩,那就可以放弃,相信教师们就不会活得这么累了。问题在于,教学于教师而言,却是自己的职业,是一个不得不坚守的工作岗位。对很多教师来说,都或多或少地遭遇过我在下围棋时的那种失落感,自己非常认真地备好每一节课,自己非常认真地备上好每一节课,但当学生的学习成绩出来时,却倍受打击,和别人的差距却是那么的大,仿佛自己掉进了别人的陷井一样。于是,教学不再有任何成就感,教学过程也没有什么愉悦而言,剩下来的就是一个不得不坚守的岗位,就是一个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行进下去的工作。
      要是教学只是一场教师自己的游戏,那怕这场游戏并没有成就感,只要教师心甘情愿地坚守下去,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。但问题在于,教学是一场教师主导,而学生主演的游戏;如果教师在备好每节课,上好每节课的过程中并没有获得成就感,也没有愉悦感时,相信更惨的并不是作为导演的教师,而是作为主演的学生。导演让他们吃尽了各种苦头,表演出了各种各样的剧情,但却无法把这些剧情串成一部精彩的电视剧或者电影,导演牺牲的是自己职业成就感,而演员们牺牲的却是自己的未来。因此,对作为导演的教师来说,重要的不是要拍好每一个剧情,而是要寻找到一个好的剧本,从而把这些剧情串起来,奉献给予观众一部部精彩的大片;只有这样,在课堂中作为主演的学生,才会拥有美丽的未来。
      二、作别“什么样的课才是一堂好课”
      课堂教学就是教师的生命线,没有一位教师敢松懈自己的课堂教学。于是,一个永恒的话题就出来了,那就是“什么样的课才是一堂好课”,既然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,那就意味着这是一个永远也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。记得有一次去广西的北海买珍珠,在买珍珠的现场,通过把珍珠与珍珠进行对比,从而选择出一些令自己满意的珍珠来,当然店家给出的价格也就越来越昂贵(非常有意思的是,店家总是先拿出最小最差的,当然价格也是让你非常满意的;然后把更大更好的逐步拿出来,最后到了你真正喜欢的珍珠时,这个价格离最初的价格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)。可是,当自己把挑出来最满意的珍珠拿回家时,夫人却说为什么花这么多钱买一颗珍珠,我说因为这颗珍珠最大最好呀;她说哪一颗不都一样呀,反正也就这么一颗。如果把课拆成一节一节的,那么教师的课就象一颗一颗的珍珠,呈现在你面前的永远都只是一颗珍珠,既然只有一颗珍珠,那就分不清这堂课是不是最好的,也分不清这堂课是不是最差的,还是夫人那句话说得有道理,哪一颗不都一样呀!
      要体现那颗最大最好的珍珠,就得把很多的珍珠串起来,而且要把大小不同的珍珠串起来,这样你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,哪一颗珍珠是最大最好的,也是最值得你出高价买的。所以,最大最好的珍珠是难以得到的,但在每一串项链里,都有着一颗珍珠是最大最好的,所以我们去追问“什么样的珍珠是最好的珍珠”是没有任何现实意义的。关键是要得到整条项链,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珍珠都串起来,当我们看到最大最好的珍珠时,也还要看到那些不大不小的珍珠;但当我们看到所有的珍珠时,就不大会在意哪颗珍珠大,哪颗珍珠小了,而是在意整条项链漂亮还是不漂亮了。这时候我们的关注重心,就从“什么样的珍珠是最好的珍珠”转变成了“什么样的项链是最好看的项链”。如果这时候还有人和你讨论“什么样的珍珠是最好的珍珠”时,你还会不会觉得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呢,甚至于你会不会觉得问这个问题的人比较幼稚呢?
      当我们天天都在追问“什么样的课才是一堂好课”时,听起来这个问题特别的具体,对这个问题的探讨和研究,对课堂教学实践也具有实际的指导意义。因为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,就可以用这个答案引导教师上好每一堂课,也可以用这个答案作为评价教师每一堂课的标准。可是,我们从来不去追问,这个问题本身是不是有答案;也从来不去追问,这个问题本身是不是在误导我们,从而让我们把对课堂教学所有的注意力,都放到了一个一个的点上,从而让我们失去了对整条线的把握,就更别说对整个面的设计了。当教师们把整个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一个的课堂点上时,要上好一节课是不容易的,但要每堂课都上好那就不是不容易,而是基本上不可能。所以当我们要求教师只是关注每堂课时,教师就会觉得非常的累;更重要的是,累完了还没有成就感。
      三、轻松而又高效的“用一生去备课”
      最近一段时间特别忙,根本不能保证每天都有时间去备课,但每天该上的课还得去上。于是,只能在有空的那段时间里,尽可能把明天或者后天要上的课都一起备了,这样那怕明天或者后天没有时间备课,但也不至于因为没有备课而去浪费学生的时间。如此一来,肯定不能保证每节课都讲得特别精彩,但非常有意思的是,反到是这样几天上下来,学生似乎对这段时间上的课特别有感觉。事后去问学生,为什么对于这些并不是特别精彩的课,反到是学得更有感觉;学生说,虽然教师的每节课并不如以前精彩,但他们更容易从整体上把握,教师在这段时间里究竟讲了些什么,在讲的这些内容里哪些是重点,哪些是非重点。我说我并没有强调哪些是重点,哪些是非重点呀;他们说,你这段时间里,总是会有意无意地重复那么几个知识点或者讲那么几句话,这不就是重点吗?而且你有意无意重复讲的知识点或者那么几句话,往往比你以前讲完一个知识点或者讲完一句话,再向我们强调这个知识点或者这句话是重点,显得更有教育成效。
      这样的体会真是“有心栽花花不开,无心插柳柳成荫”,居然在这种繁忙的工作过程中,反到悟出了有效备课和有效上课的方法;而这种体会在以前有足够的时间,为了上一节课而充分地备一节课的时候,却难以想到如何把这些课有效地串起来,特别是在备课的时候把这些课串起来备。而那时候想得最多的,就是如何花更多的时间,把明天的课备得更加的充分;殊不知把明天的课备得再充分,要是今天的课和明天的课,明天的课和后天的课串不起来,那么不管明天的课有多么的精彩,把它单独拿起来听课或者欣赏,也看不出来它的教育价值何在,教育成效何在?
      这不由得让我想到,如果让我们在操场上跑五千米,那我们一定要事先想好,在什么时候要领跑,在什么时候要跟跑,在什么时候要保存体力,在什么时候要冲刺。但如果我们用跑五十个百米的方式,如果我们用跑一百个五十米的方式,这就注定了我们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,其实能不能坚持下来都是一个大问题。原来教学中偷懒最好的办法,就是要把一个月的课,至少是一个周的课,先做整体的计划;只有有了这种整体的计划,才不担心因为忙而来不及备哪一堂课;也不担心因为某此特殊的原因,而让哪节课上得不好;也不会因为过于担心哪一节课的教学进度完不成,而去拖堂或者额外地补课。
      要对一个月或者一个周的课事先就要有计划,看起来这只是一个意识的问题,其实隐在后面的,却是一个能力的问题,就是一个教师有没有具备驾驭一个月的课堂,驾驭一个周的课堂的能力。那些疲弱的马,往往只能跑一两公里,但非常容易驾驭,而且在这一两公里之内,既看不出马的疲弱,也看不骑马人驾驭能力的缺失。与之相应,那些千里马,虽然能够行千里而不累,但对骑马人驭马能力的要求就高了,不但你要学会训服千里马,还要懂得爱惜她,还要懂得在关键时刻使用好她。看起来把一个月一个周的课事先做好计划和统筹,是对教师备课时间的节约,其实是需要教师用自己的教学智慧来换取教学时间,只有教师自己走在了每堂课的前面,才不会被每堂课追着走。
      究竟备课是为教师自己备的,还是为师生共同备的。如果备课只是为教师自己怎么上课而备,那么教师就只需要自己清楚自己备了些什么,到了课堂上再把自己备的东西展现出来就差不多了;如果备课并不是为教师怎么上课而备,而是为了师生共同的这节课而备,那么教师不但在备课中要备怎么教,还要在备课中备怎么学;不但到了上课的时候才需要教师把备课的内容展现出来,还需要教师在上课前,就得把备课的内容告诉学生。于是,备课不再是教师教学的剧本,而是整节课的剧本,不但导演自己要知道今天要导什么,还要事先就让演员们知道今天要演什么,今天导演要导什么。
      要把一个月或者一个周的课堂绝对地分成一堂一堂的课,这并不是一个科学,而是一种决断,甚至是一种武断,所以我不觉得“有一节一节的好课”,不是因为这些课本身不好,而是把一个月或者一个周的课割裂成一节一节的课,这本身就是不科学的。同样的道理,要把课堂教学彻底地分割成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,那这样就更不科学;如果教师只是把自己如何教备好了,但并没有告诉学生他们应该如何学,学生在来上课之前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教,这就注定了教师的教在课堂上是非常主动的,是主动出击的;而学生的学却永远都是被动的,是被动防守的。因此,教师不但要备一个周的课,要备一个月的课,更要备一个学期的课,要备一个人生的课;而且教师在备好这些课之后,在上具体的一节一节的课,一周一周的课之前,就要把自己备课的内容告诉学生,不但要告诉他们在你的课上你要准备上,还要事先告诉他们在这节课上他们需要怎么学,这样学生才会有备而来。
 

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  周彬